我有三小神通:吃得下饭、睡得着觉、写得出字。其中又以睡得着觉最为难得。
要睡一个好觉,须集天时地利人和。天时,须合适的时间无人打扰;地利,须床铺适应方位正确且寝具适宜;人和,须没有烦心事情无病无灾。此间,哪怕是一样东西不合时宜都不得一夜安眠。
小时候总是被催促七点要上床睡觉,父母在旁边看电视。我总是想要眯缝着眼睛蹭电视看,但总也坚持不了几分钟,长大了才知道父母的“险恶用心”,七点不管哪个电视台都是新闻联播,就不信哪个孩子能精神百倍看完。此为最佳天时。甚至导致我一度不知道八点为什么叫“黄金时间”,毕竟在我的心目中,八点已经是深夜大家一定都睡着了。
不过生物钟这东西也让人有点恼火,让人不是想睡就睡想起就起的。你想要早点睡觉时,大脑无比兴奋根本睡不着;你想要个懒觉时,大脑总是在平常起床的时间自动把你叫醒。这时候我总是躺在床上怀疑脑子里有另一个人的存在,它我行我素不管不顾,从不在意我的想法。我会尝试与它对话:这个脑子是我自己的么?意志真的是从大脑里产生的吗?为什么我的意志不能控制我的大脑呢?它不回答我,仿佛一切都只是我没有睡好觉的恼羞幻觉罢了。可是,每当我需要在一个特定的时间点起床办一件重要的事情时,哪怕我已经设定了闹钟,我的大脑也会在我闹钟的十分钟前叫醒我,这很难让我相信脑子里没有一个不受我控制的存在。
睡觉地点的选择也是不受意志控制的,每当坐在火车上,瞌睡虫就自动钻进了我的大脑,仅凭意志完全无法与之对抗。而有一些人,比如我奶奶,却完全相反,只要是在移动的物体上她就完全睡不着觉,哪怕是一列要开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。曾经,我们一起坐火车旅行,奶奶无不羡慕地对我说“你睡得可真香啊”。
至于烦心事,它侵入你的大脑掌握你的意识,哪怕是你告诉自己要忘记不要在意,它依然我行我素。更有甚者,当你尝试入睡时,它甚至会梳妆打扮在你的大脑里狂欢,越是不想要提及却越是在你面前挑衅。小的时候,总是有些少年强说的烦恼,无非是作业、玩耍、乃至于青春期的小小萌动。但也许这些对于大脑来说,可能还不够资格称之为烦恼,所以少年时期,我从未因为此间的烦恼而无法入睡。现在,我长大了,一些在我看来并不能成为烦恼的困难却常常在我入睡前萦绕心头,这些“萦绕”进而成为了我的烦恼。
想要把握的睡眠却把握不住,攥得越紧却越加流逝。也许,我该学着和我的大脑和平共处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