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肌肤冰雪莹,衣服云霞鲜。”多美的诗句,真的不怪国人以白为美,胜雪的肤色、乌黑的头发,云霞一样灿烂的衣裳,已经没有人会特别在意五官了罢。
我从小就长得白,是那种会被人说“这小姑娘长得可真白”的那种,小的时候其实还没有什么美丑的概念,被人说了就说了,夏天该去疯跑还是会疯跑。但是,我还是记得我妈曾经应对那些话的样子:轻轻一挥手,状似嫌弃的语气说“白啥呀!天天到外面疯跑晒得像个土豆!”然后偷偷地勾一下嘴角。这时她就能听到别人说“就算是土豆,也是一堆里面最白的那个土豆。”以前我不懂,现在这样的应该是叫凡尔赛罢。
后来长大了一些,开始知道一点美丑了,但还是不在意晒太阳,毕竟晒黑也黑不到哪里去,即便晒黑了冬天捂几个月就白回来了。直到有一天,我发现去年晒黑的痕迹在第二年的夏天依然还在,我第一次体会到本来以为会一直陪伴我的东西会慢慢不见的感觉,连刻在基因里的都会逐渐消退,那一刻一股巨大的恐慌包裹住了我。从第二天开始,我开始防晒了,不再到处疯跑,不再背心短裤,抹防晒霜,就连以前从没有关注过的美白精华也开始买起来。然后,抹防晒霜,疯狂地抹防晒霜,买防晒霜,疯狂地买防晒霜。到每一处买东西,最令我感兴趣的是当地的防晒霜,大众的小众的都想买来试一试,每次看到家中买来的一大堆的放在那里还没有用的防晒霜,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萦绕在周身。有时候我也反省,买这样多的防晒霜,就像是报了一大堆补习班,还没等上课,就觉得自己一定会学习好一样。我知道这样做不是特别好,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。
防晒霜成为了我的对消逝的事物最后一丝挣扎着把握的具象,仿佛我买得愈多,这事物就愈慢消逝,就像白,就像寿命,就像亲情与爱。我对白的这种贪欲,就是对时光、亲情与爱的流逝的恐惧。我常说,爱并不是永恒存在的,所谓的什么“无私的爱”、“没有理由的爱”都是无稽之谈,如果没有被爱的人的积极反馈,爱是会自然消逝的。我可以用防晒霜来抵抗白的消逝,可是我又该拿什么来当爱的“防晒霜”呢?如果说曾经那皮肤上黑白分明的界线是上天给我的提示,那爱消逝的提示又在哪里呢?
也许有人会说,如果什么东西注定消逝,那请让它消逝罢,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,甚至所做的努力可能会让它消逝得更快。不要让这“贪”变成“痴”再变成“嗔”。可如果我连努力都不做一下的话,这消逝就会变成“悔”再变成“恨”。
所以,我还是会继续买防晒霜,但不会再“疯狂地”了,一切“尽人事,听天命”便是最好的报答。